Hatred is blind, as well as love.

【范宜嘉珍】Flatmate(病态恋爱观)-4

本篇主要登场人物·范宜嘉珍(马克视角)
内含范宜,宜嘉,微宜珍,微微狗狗line
提示:此系列各话相对独立,可分开食用,CP踩雷的话不看就是了👌

【4】 手术台

《孤独星球》上说G市能成为知名旅游城市的原因之一是阳光充足,雨水不多,全年都适宜出行。然而今冬的天气却像是打翻了面粉盆子,一场接一场的大雪落个不停,要把这座城市活活淹没的气势。
天气太冷,段宜恩在室友林在范数次的念叨下放弃了冰美式,难得捧了杯热咖啡暖肠胃,舌尖的苦味随着热度急剧放大,也依旧执拗地没有加糖。他立在窗边勉强地吞咽苦涩,忽然发现自己的房间是唯一一间朝向小区花园的,格外适合赏雪,盯着看了一小会儿,全身心都深深地投入进去了。
指节大的雪片不规则地运动,很像是记忆里那个被老朋友打碎的圣诞水晶球,当时还因为是妈妈失踪前买给他的而伤心了很久。现在想想,随着那个水晶球一并破碎的根本不是年少时的无聊自尊,而是两人脆弱的羁绊和无望的未来。
他不是喜欢追忆往事的人,因为好的回忆并不多,糟糕的旧事只会像沼泽抓得人在自我怀疑里越陷越深。但是今天他意外地想了很久,许是因为这不寻常的鹅毛飞雪,许是因为,这些回忆的主人公现如今就住在自己隔壁。
“Hi!Marky!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
三天前,久违的记忆随着那个含带沙哑的嗓音彻底复苏。段宜恩的大脑在看到那张挂着甜蜜笑容的不速之客的瞬间,唯一下的指令是跑回房间扣上安全锁,将摆在眼前的真实隔绝在安全的自我堡垒之外。当心跳比脑内的轰鸣更剧烈,双手开始不住地微颤,他才想起自己逃开那个不见光明的世界已经太久了,久到融进了柴米油盐的日常便以为这间公寓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处。

“段宜恩,我有话跟你说,你不想听也得听。”来人用力地拍打着房间门,中气十足的声音灌进耳膜,言辞间都是不容拒绝。
“凭什么?”
“就凭,我们交往过。”
整间公寓的声响似被一并切断,段宜恩甚至可以想象到另外两位室友林在范和朴珍荣并排站着面面相觑,屏住呼吸观望这个才刚进门,名为王嘉尔的大眼睛短租客大声地声讨自己的情形。
他一咬牙,按下门把手,把来人往屋里一拽,砰地推上了房门。
自5年前离家,段宜恩和他的旧识王嘉尔一并断了联系。在他的认知里,要摆脱命运的束缚,就意味着要彻底抛开自己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王嘉尔也属于需要被割舍掉的那部分,尽管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和亲密无间的床伴。
“你来做什么?”王嘉尔没有携带武器,段宜恩确认他不是来取自己性命的,才缓缓地开口。
“我来看看你,想你了。”
他的声音降下来,眼睛缓缓地眨巴了两下,似是吸进了世间全部的天真与纯良。
“Marky,我们原来不是好朋友吗?”
伴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低沉温软的音调叩进心房,连带着吃软不吃硬的房间主人也收起了浑身的硬刺,默认了这个旧识即将在未来的一个月入住这间公寓的事实。
只是故作温顺是那人最拿手的本事,段宜恩怕是忘了。



王嘉尔既租下了这间公寓多余的空房间,却每日大门不出地守在家里,种种行为都显示他并不是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跑来旅行的。他有时神秘兮兮地关在房间里,多数时间则是不言不语地蜷在沙发里玩手机和发愣,等待其他室友归家,然后捧着真挚的笑脸闲聊几句,凭借天生的才能营造出欢喜的氛围,像这个家里乖顺的猫狗。
段宜恩回家的时候他的情绪波动最为剧烈,却只是远远地以更灼热地眼神巴望着,巴望着那个老友能够放下心结过来跟他叙叙旧。而段宜恩继首日相见后便没再做出任何妥协,他对王嘉尔的存在视若无睹,却与另两位室友刻意营造亲密,趁林在范做晚餐时扒着他的肩膀尝味道,抑或是跟刚下课回来的朴珍荣拉拉扯扯。
朴珍荣自在地斡旋在两人间,继续着跟段宜恩单纯直接的肉体依赖关系,也没拒绝王嘉尔过度亲密的肢体接触。他一如往日地机敏和警觉,巧妙地回避着那两人关系的泥潭,像一株没有根的花草。
而林在范观察了几日,决心插手解决家里的异常氛围。趁着段宜恩刚咽下一颗甜番茄心情畅快时,压低嗓音指着王嘉尔对他说:“也跟他聊聊吧,你们不是朋友的吗?”
段宜恩拿取番茄的动作停滞,音调骤然低下来,带着严肃与冷酷,一如初见时那般。
“你不懂,他这个人没有那么简单。”
渐渐习惯了他这些日子沉静柔软的样子,林在范有些害怕,害怕看见名为段宜恩的漂亮外壳里那个可能包藏着黑暗的未知人格,更害怕自己因知晓了真正的他而在两人的关系里胆怯退场。于他而言,被段宜恩小心翼翼埋藏的过去偏似个横亘在两人中间密不透风的铁幕,各处一端孤立无援。如若将其打破,谁也不能保证情况是否会更糟。也许正像是段宜恩自己说的,他的过去根本不值一提。

林在范端着饭菜上桌时,发现段宜恩最终还是听了自己的话,和王嘉尔两个人正裹着外套哆哆嗦嗦地站在阳台上,耳朵尖让风吹得通红,像是聊了有一会儿了。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因为我也忘不了你。”王嘉尔翘着嘴角,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下判断。
“你还是那么自我。”
“你不也是,还是那么冷漠。”
“那你是盼着我敲锣打鼓欢迎你进门,还是痛哭流涕跪谢上苍给我们重逢的机会?”线条明晰的侧脸上,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Marky,你话比以前多了。”王嘉尔吐出一口烟雾,语气老成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人,他用下巴指了指屋里忙着摆盘的林在范,“是被你那两个室友影响的么?不用这么夸张,你心里记得我的好就行了。”
“你做的事我可一辈子记着。”
“做错事的又不止我,咱俩半斤八两好吧。就算你磕了药把我表姐弄怀孕了,我不也原谅你了吗。”
段宜恩握紧拳头,不断被揭起的伤疤刺得他生疼,恶狠狠地吐出一句:“所以你是特意过来恶心我的吗?”
“得了,跟你坦白吧。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捅了大娄子正被人追杀呢,找地方藏身才碰巧找到你这里了。还有啊,你喜欢那个叫林在范的室友那你就去搞他吧。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说,你也知道我是最仗义的。”
他说起话来总是戏谑的态度,半真半假的从不容人揣摩。
“你刚刚说的话里有没有一句谎言?”
“有一句,就一句。”
王嘉尔再次拿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含进嘴里,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一股冗长而飘渺的白烟。示意段宜恩也拿一根,被他的一句“戒了”顶了回来,眼里的阴影又添了几分。
“你消失以后我还是挺后悔的,觉得以后这世上再也没人能理解我了。可笑吧,你这么厌恶的人竟然把你当成唯一的soulmate。”
王嘉尔抬起手掌支撑着额头,竭力掩饰眉头的紧蹙,咬着牙继续说。
“我还是用了挺长时间说服自己我不是被你抛弃了的,像那些个没用的女人一样。”
“行了,别再说了,嘎嘎。”
旧时的昵称脱口而出,两人同时楞了一下,谁也没再说话。
段宜恩最清楚,王嘉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往往是话最多的时候。如念旧情,他鄙视自己单方面咄咄逼人地宣泄情绪,也理解自己的不告而别对王嘉尔造成的伤害。更何况两人那如寄居蟹与螺壳般难分难舍的命运中间,犯下的错事对彼此而言无疑都是五十步笑百步。



晚上工作的段宜恩白天很少出门,除去购置生活物资,以及获取跟那个家有关的情报。五年前从家里出来辗转到G市,他一直在躲避哥哥派来的喽啰,抵达G市近一年了却再没发现被人跟踪调查的迹象,所幸决定接受朴珍荣的建议在此福地定居下来了。为了不成为温水煮青蛙,他一直秘密维持着跟线人见面的习惯没出过任何岔子,直到王嘉尔上门的那天。
段宜恩走到街角那家英式咖啡馆附近,远远地就看到一位裹着笔挺风衣的男人独坐在角落,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那是他的线人Finn,自己与那个黑道家族最后的联系。这位前特工具备了一切他欣赏的特质:年轻干练,机智敏捷,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自5年前段宜恩离家以来一直以双面间谍的身份不间断地为他提供那个地下世界的情报,自己能够脱身至此很大程度上也是拜他所赐。
“我们下个月先不要见面了,他既然有能力找到我的住处去,顺藤摸瓜抓出你不是什么难事。”段宜恩手上如一般顾客一样悠闲地搅着咖啡泡沫,言语间却警觉异常。抬眼看到对面人点头表示认可,他继续说道:“就算他跟我哥那边没关系,也不可掉以轻心。”
今日的会面较以往略长了些,分别的时候倒一如既往地干脆。待Finn先离开,段宜恩稍候片刻也穿戴整齐起身。回想起刚刚Finn那机器人一般的嘴里吐出的话语,他不由地捏紧领口加快步伐迎着风雪走去。
“Mark先生,据我调查Jackson先生确实是利用董事会成员身份盗取了W集团的一笔巨款后消失了,现下圈里的人都知道W集团正在四处寻他,他到您那里去应当是为自保,可以确定与您的哥哥并无干系。”
“不过也有消息说,Jackson先生这些您一直在背着您哥哥秘密调查您的行踪,所以会住到您的公寓去应该并非巧合。”
“可以肯定的是,他对您应当另有目的。”
Jackson,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

出了咖啡馆的Finn快步拐过街角,回头确认段宜恩也已经往反方向离开,随即站在小巷正中点上一颗烟,拿出大衣内侧藏的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电话。
“Junior,我是Finn,他说我们俩下个月不用见面。”
“不是露馅,应该是因为王嘉尔。你继续留意他的行动。”
“这个月的钱我稍后打到你卡上。”
挂上电话,Finn抽出手机卡掰折与捻灭的烟头一道丢进铁质垃圾桶内,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从Finn口中得知王嘉尔对自己讲得并非全是谎言,段宜恩无形中对他添了几分信任,态度也随之缓和了下来。他甚至发现自己常常被他那对会说话的活泼眸子抓住视线,就像他这些年一直没忘记过少年时期的王嘉尔躺在自己枕边时,就是睁着那对时刻都在引诱人的圆眼睛对他说:“你真好看。”
温水从头顶倾泻而下浇灭了回忆的火焰,段宜恩用力甩了甩头发,感觉到心尖上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这几个月的寻常日子渐渐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隐秘的温柔,就像林在范每天为他多煮的一碗饭,切好的水果,还有留在餐桌的那杯温水。洗完澡出来,三个室友正围坐在客厅沙发上聊着什么。他点了个头,路过他们身边往房间走,突然被王嘉尔叫住了。
“Marky,你在小腿上纹那个十字架该不会是为了Christa吧?”
Christa、Christa……
那是他14岁时喜欢的人,一个纯洁真实,笑起来能点亮整个世界的女孩儿,他的初恋。当年Christa被家族的仇家绑架并强奸,唯有王嘉尔是碰巧知道她的下落的,却没有知会任何人而任由事态走向了绝境。
段宜恩没想到,王嘉尔这个既是他唯一的好友,又间接害死了他初恋的人,有朝一日竟能如同谈论街边随便的一朵野花般轻而易举地再次吐出这个名字。身体如被钉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他的理智即将决堤,良久,咬牙切齿地回应道:“是又怎样。”
“你真的不太正常。”王嘉尔的笑容消失了。

段宜恩不懂自己怎么会傻到认为王嘉尔已经改变了,不再是那个笑里藏刀的黑道后裔,而是一个被迫离开家的普通人,租住在这间普通的公寓里,过着世上千千万万人都在过的普通生活。然而那生活原本就不属于他,不属于他们。
他清楚地忆起知道Christa自杀的那天,自己把王嘉尔拉到学校僻静的角落里,一拳挥在好友的脸上,看着他捂着脸颊倒地,痛苦又不解地看着自己,好像被世上最爱的人背叛一般绝望。
“你知道Christa她全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吗?她的父亲甚至在教堂里工作。”段宜恩则更加绝望地以全身之力疯狂地向王嘉尔发泄。
天主教徒不允许婚前性行为,她会选择自杀很大程度上是信仰的驱使。
“我知道。”
“那你还那么做!”
“人总有懦弱的时候……”
“强词夺理!”
他看见拳脚断断续续地落在好友的身上,施暴者是自己。
在遇见王嘉尔以前,段宜恩一直觉得生命就是一个游戏。他想像一个高手一样掌握自己的世界,在它面前无动于衷,不失去理智,无论它搞出什么花样。但是自从这个人强势地侵入了他的私有领域,他的丑态和失态,他的贪婪和欲望,都与他息息相关,以至于如果将他从生命中连根拔起,必须要接受枯萎的大半个森林。
与自己自称Mark一样,他也让其他室友叫他Jackson,他们还在上学时用的名字,与段宜恩和王嘉尔无关,与家族和地下勾当无关,却也在反复地提醒他不忘记他们的过去。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Christa是?”
朴珍荣的声音将段宜恩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冷冷地吐出一句“与你无关”,目光里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他没有理会王嘉尔趴上朴珍荣的耳畔说着调侃他的悄悄话,而后对着朴珍荣吃惊的表情窃笑。使他忧心的反而是林在范,那个全程若有所思地置身事外的人,连一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给自己,仿佛这场闹剧是邻居家茶余饭后上演的家庭情景剧。



GOT酒吧的经理点名通知段宜恩去包间工作时,他已经料到了是谁搞的鬼。GOT是本市消费水平最为顶尖的场所,因此才雇得起他和朴珍荣这种靠脸吃饭的高级“陪酒员”,能大手一挥包下整晚包间的,近期看来只有卷走自家W集团大笔资金的家里那个短租客,他的老朋友王嘉尔才做得到。
事实果真如他所料。
看见紫色西装加身,大大咧咧倚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王嘉尔,段宜恩意欲离开,刚一回身却被经理推搡着关进了房间。
他站在原地,等着他巧舌如簧的嘴里吐出尖酸讽刺的话语,而他却没有。
“段宜恩,你听我说,我这次走的时候拿了一大笔钱,比我们之前见过的都要多。”
对着无奈落座的段宜恩,王嘉尔的语气极度恳切,甚至让他以为昨晚故意提起他的旧情人搅乱公寓气氛的不是同一个人。
“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在G市一起开间酒吧。”王嘉尔灌下一口酒精,甩着酒瓶晃了一圈:“当然这里也不错,我也可以把GOT包下来,你做老板,怎么样?”
段宜恩一动不动地坐着,排除轻微起伏的胸口,像个做工精良的假人偶。
“你别不说话呀!”王嘉尔用力晃了晃段宜恩的肩膀,“我们曾经的梦想不是一起离开家,在谁也找不到的乡下盖一间带花园的大房子,最好是在海边的,把里面装满你喜欢的车模和我喜欢的游戏,然后一辈子住在一起吗?我现在可以给你盖这间房子了,只要你愿意。”
段宜恩看着王嘉尔与模糊记忆中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庞重叠,他的棱角变的尖锐了些,为人却更圆滑了。他比以往更加明晰如何操控自己的情绪,甚至布好了陷阱静候名叫段宜恩的羔羊上钩。
“那种梦想,我不需要了。”
对方抛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无畏地耸耸肩,将方才营造的真挚一并击破。
“没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怕你无聊,我还叫了你最喜欢的林在范过来,仗义吧?”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他应该快到了,我去找珍荣玩儿了,祝你们愉快。”
“对了,我说,”刚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来,“你跟珍荣的界限还是捋捋清楚吧,不过你从原来就不会处理这种关系,我看你们两个也是同种类型的人。”
段宜恩的眼神晃动了一阵也没再说话。与其怀疑朴珍荣不小心说漏了嘴,不如说王嘉尔的洞察力在他们分开的这几年又成倍地精进了,至于被他看透了多少,他自己也无法估量。
他甚至有些害怕他了。

闻讯赶来的林在范正好与离开房间的王嘉尔擦肩而过,他看到抱膝蹲坐在沙发一角的段宜恩很快就猜到了这房间里可能发生的种种。因为段宜恩在内心动摇的时候,总是以这个姿势待着的。
林在范走到他身边坐下,拎起桌上一个余量不多的酒瓶一饮而尽,酝酿良久后将自己的所想缓缓道来。
“虽然我没有权利对你们的过去多加评价,但Jackson已经主动伸出手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应他一下呢?”
段宜恩纹丝不动的盯着膝盖:“我不需要他向我伸手。”
林在范摇摇头,继续说:“你一定觉得Jackson的所作所为是在妨碍你吧?虽然表面看来是这样,但在我看来他的荒谬举动全都是在笨拙地对你说:他爱你。”
他欣慰地看着段宜恩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那眼睛里有即将散尽的浓雾,有心事重重的疲惫,还有他最希望看到的,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
“这世上有人爱你,不是需要感到害怕的事情。”
林在范伸出手去轻轻地抱了抱他。



段宜恩最终也没有接受王嘉尔一起开酒吧的提议,告知对方时却引来了一堆气急败坏的回答,像个被抢了零食的小孩子,又开始没来由地胡乱开枪。
“你以为躲在这儿你哥哥就没办法找到你?别天真了,就你出入的那几个地方他想一锅端了根本不用动动小指头。”
为了使自己的言论更具说服力,王嘉尔刻意举起右手的小指到段宜恩脸前面比划了一下,“别跟我扯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不成立的。”
见段宜恩沉默不语,他又提高音量继续说着,似是要让全房间的人都听个真切:“段宜恩,你别装傻!想清楚了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想拖累了他们两个普通人吗……”
段宜恩伸手捂住王嘉尔的嘴,被他大力地扒开,“我们生在这样的家庭,生来就是要赎罪的。”
“罪?你去赎吧。我早就想明白了,因果报应这东西是不能信的。”
两人间的空气仅仅凝固了几秒钟,王嘉尔突然就放肆地笑了,段宜恩甚至能看到他桃粉色的上牙膛。
“你变了挺多啊,几年前还一口一个命运的。”
段宜恩咬住下唇,下意识地向厨房瞥了一眼林在范和朴珍荣不动声色地忙碌着的背影。
“看到你这么有生命力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安心吧,你哥没有想让你回去,我这些年都帮你盯着呢。”
“你说真的?”
“骗你是小狗。”
他挤了下右眼,以一副恶作剧成功的表情解释了段宜恩的疑问,与Finn此前给出的推断如出一辙。
段宜恩突然想起来,从小跟王嘉尔认识时他就喜欢以玩笑的方式讲心里话,被戳穿后便扮个鬼脸一笔带过,真心难辨。他也喜欢对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恶作剧,有时做得过度了可能造成数日的争吵,比如当着室友的面试探Christa的事情;比如刻意将两个人睡过的事捅出去闹得人尽皆知;又比如,赌气打碎了段宜恩床头的那个飘雪的水晶球。段宜恩甚至怀疑王嘉尔是有意无意地激怒自己,以最直白的办法验证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几何。也许正如林在范所说的,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吧。
他也打心底里感谢王嘉尔,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对自己的祝福也是真的,只是亦真亦假有时也说不真切,可能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有所谓的答案,因为人的心本就毫无定性吧。
“我信你。”
段宜恩抬手解下脖子上的银制项链递给王嘉尔,对方接过去后眼神黯淡了一瞬,马上又拿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态。
“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明白了,Marky。”
将定制的配对项链交还回去,意味着今后不愿再被你束缚了。



王嘉尔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租期没到又突然决定要提前离开,送到公寓楼底下就制止了三个人继续跟进。他暂时卸下肩头的行李认认真真地跟两位新朋友,一位老朋友告别。朴珍荣主动抱了抱这个掀起风雨的短租客,像是真诚地希望他安好。林在范也随着他伸出手臂拍了拍王嘉尔的后背。
王嘉尔看了看朴珍荣,又看了看林在范,开口道:“我已经太久没有说过谢谢这样的话了,因为总觉得对我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可感谢的。不过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你们,虽然我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出来,希望你们能懂。”
随后,他拉起段宜恩的手,垂着眼,以极其轻快的语气说:
“我知道让人一个人在短时间内改变对另一个人的看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根本就没奢求过能跟你相互理解。不过就算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觉得跟Marky说话最开心。”
他抬起头,眼睛再次转回到段宜恩脸上。
“能再见到你真高兴,所以我不会再见你了。再见。”
你拿家里的钱到底打算做什么?
你准备逃去哪?
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保重。”
段宜恩最终还是没有问,咬紧的牙关间只挤出了两个字。他看着王嘉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一次也没有回头,身体弯下去再弯下去,直到蹲在地上,脚尖的水泥地面深了一片。
林在范摆摆手示意朴珍荣先回家去,自己则也蹲下来,看着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的室友,莫名有种感同身受的观感。这是段宜恩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原来他哭起来跟个遗失了玩具的小孩子没两样,只是怎么都不发出声音。他一直以来认为段宜恩是这样一种人:你要咖啡,他给,但是他绝不会给你方糖。因为他害怕你爱上了甜腻,就不会再索求他的咖啡了。
而林在范不需要咖啡,也能够自备方糖。他轻轻揽过段宜恩的肩膀,靠近他耳边说:“宜恩,回去吧。”
林在范留在耳畔的呼吸比王嘉尔的温度低些,但相较于后者趁着方才短暂拥抱时飞速留下的刺耳话语,前者的安慰无疑要温暖得多。
“Marky,小心身边的人。”
他心里的线索更加凌乱了。

将段宜恩送回房间后,林在范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以Defsoul的名义为自己本周的网络都市连载小说敲入了一段新的结尾:
总是想着来日方长,下一次再做吧,下一次再说吧。然而很多事都会像这场暴雪一样戛然而止,很多人也都是再也不见。这世上大多数际遇都没有留给你后悔的时间和机会。
可是每一次都争分夺秒,也挺累人的。
那么你就只能问问自己了:我的人生变成这样能怪谁呢?

他取下黑框眼镜揉了下鼻梁,站起身来,想要去完成一直以来都没有完成的事情了。




T.B.C.(真点儿写的最痛苦的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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