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twinkle

本篇主要登场人物·范宜珍（在蹦视角）

主范宜，微量宜珍，伉俪

提示：此系列各话相对独立，可分开食用，CP踩雷的话不看就是了👌

【1】病号服

门铃急促地响起来时，林在范正在这个月新租下的公寓单间里，拎着剪刀大张旗鼓地解封堆到无处落脚的纸箱子。
在知名旅游城市G市的黄金地段租到这种性价比的四室公寓实属不易。地方是大学里一个同系的学弟朴珍荣找的，刚接到他提议合租的电话时林在范还颇为惊讶，毕竟在学校的时候两人仅称得上点头之交，两年社会人的经验还促使他脑补了一出老校友诈骗的八点档法制节目剧情，细想想看根本是自己拎包入住捡了个大便宜。


消极厌世为梦想负气出走的中二嘻哈少年。

这是手里的剪刀都没来得及放下便跑去开门的林在范对新室友的初印象，以至于他日后从朴珍荣那儿听说嘻哈少年还活活长他几个月时下巴掉了地。他很快意识到对初次见面的人妄下判断是不礼貌的，于是慌忙说了句请进，默默把凶器尖锐的一端调转向手心。
“你的房间在那边。”
宽大上衣破洞裤的少年颔首示意，肩头擦过的时候，一股子清秀的香水味。
他用力握住因紧张而不自觉颤抖着的抓剪刀的手腕，以免被自己误伤。


东西收拾到一半空了大半天的肠胃闹起罢工来，林在范丢下一手捧的CD想去煮个拉面过过顿。刚进厨房，新来的嘻哈少年正翻箱倒柜地找水喝，听见声响立马停下动作转过脸对着他，活像小区里那只警惕的小黑猫。林在范从手边的立柜取出一个洗净的玻璃杯递过去，模仿着公司里那些职场老手游刃有余的气势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
“你好，我叫林在范。”
“谢谢。我本名段宜恩，不过希望你叫我Mark。”
那人眼睛里似有一块不会融化的坚冰，连交接玻璃杯指尖相触的瞬间都带着一股凉意。见林在范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他眼珠子一转又问道。
“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我不喜欢关心别人私事。”
“我很欣赏你的性格。”
轮到林在范堂皇地道了句感谢。这个气场冷淡的新室友有能力把夸奖也说得人心里没着没落的，跃跃欲试着要在人际交往中占据主导权的他瞬间萎了下去。


朴珍荣购物回来时，两个新室友已经围在餐桌边默默无言地共享一锅拉面了。他笑意盈盈地走过去按住林在范的肩膀，“哟，你们已经混熟啦？”
“珍荣啊，回来啦！”
还没等林在范开口，桌子那头的段宜恩秒速咽下一嘴的食物，抬起手背粗略地擦了下嘴角，声音变得轻盈而跳跃。
那个冷若冰霜的，居然笑了？
朴珍荣微笑着点点头，转向林在范：“哥，你们两个都是我介绍来的，所以刚刚还在担心呢，以后好好相处吧。”
说完，拎起大包小包向着自己房间走去。段宜恩迅速说了一句“我吃好了”，也拾起自己的碗筷离席。林在范坐在原处对着见底的锅具，顺着刚刚朴珍荣的一句话陷入了思考：“对了，哥，我们两个是同事。”
同，同事？
还好刚刚抑制住了冲动，没有梦想导师上身问问他“你的的梦想是什么”。

对于朴珍荣现在的兼职工作，林在范有所耳闻。在他们这种享乐型城市，还没出校园的学生不想干脏活累活的，无论男女颇有点儿姿色的很多都会选择这行。说白了就是白天上完课，晚上去酒吧或者夜店里装装客人来带动高价酒的销售，黑话说就是男版“小蜜蜂”吧。前些年常去玩的时候也没少见这批人，工作之后渐渐离夜间的世界远了，反而对身边人在做的这种事愈加好奇起来。只是他有些犹豫，一是因为毕业后跟学弟就再没联系过了，二是怕过问太多，显得因循守旧倚老卖老。
思来想去他还是打着叙旧的名义去敲了朴珍荣的门，没成想把正窝在他床上玩手机的段宜恩逼得退了场。而朴珍荣倒是热情地把他迎进了屋，说起了好些鲜活的陈年旧事，只是林在范有许多都想不起来了，显得很薄情似得。

“你怎么想着干这个了？”犹豫再三，林在范还是张口问了他工作的事，话脱出口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缺钱嘛你是知道的，干这个来钱多快。”他怯怯地看了林在范的眼色，又补充道：“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的，又不犯法。”
林在范猛然想起在学校的时候听说朴珍荣的父母很早离婚，一成年就离家辍学整整打了两年工，好不容易攒够钱上大学，之后也不分昼夜拼了命地赚钱在系里是出名的。大家笑他是财迷，他也只是反复地辩解有钱才有安全感，只是搁现在这世道着实夸张了些。
“奖学金呢？”
“学校抠门的很，勉强够学费的。”
“你父母真一点也不出？”
“要拿钱必然得常联系，我不想跟他们有过多接触。”
不愿过度提及别人家务事，林在范点点头以示理解，环顾了一圈房间里颜色朴素的用物，估摸着他打工的强度买完这些东西还绰绰有余，调侃他：“你这些年攒的小金库，都够买下这地段了吧？”
“别开我玩笑，钱到用时总是方恨少啊！”
语气倒像是认真的，对金钱的执拗数还是十年如一日。
“那Mark呢？”
“离家出走了，总得考虑生计。不过他家是道上的，大小企业都不敢招惹。他又不想连累小商小贩，只能做这种地下工作。”
林在范挑挑眉，思忖着就算是文学系的，都两年了这学弟爱编故事的毛病也该改改了：“正经问呢，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虽然我也不知道太多，听说他家势力可大了，就算不至于一手遮天，搞垮一个两个上市企业还是轻轻松松的。”
“珍荣，你以为我会信？”
“你不信我也没辙。”朴珍荣耸耸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气势。
“真，真的？”
“真的呀，不过你也别问他这事了，Mark哥也不喜欢提。”
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林在范揉了揉太阳穴，竭力作出见过大风大浪的学长样，却阻止不了那张五官别致的冷脸在眼前不停转呀转，又戏谑又嘲讽。
嘻哈少年猜错了，倒真是个离家出走的。

没多久，朴珍荣就被段宜恩喊去上班了，临走时笑嘻嘻地塞了张黑漆漆的名片给林在范，并嘱咐他给他们留门。
“在范哥，我们在商店街那家GOT上班，你知道的吧？有空就过来吧。”
守着再次恢复寂静的公寓客厅，林在范咬着嘴唇靠在沙发上把玩着那张卡片，心里似有千头万绪。



林在范在一家文艺杂志社做编辑，过朝九晚五，偶尔加班的规律日子。朴珍荣白天多数时间在学校，段宜恩也常常不明原因地出门，晚上则固定一同去GOT打工。三个人工作时间不同，生活节奏也很难契合，常常是林在范下班回来煮好了晚餐，才碰见两人刚补完眠起来匆匆地随便塞两口食物就去工作，连“早安”、“晚安”都是颠倒的。
不过所幸他也不喜欢周围太过热闹，夜里以Defsoul为名创作网络小说时正好落个清净。反倒是这两个新室友给他正在连载的都市小说提供了不少新灵感，引得网上好评一片。只是每次想到有关段宜恩的的事情，他都要停下来，想好久。背景神秘，话也不多，同住了几个礼拜两人关系依旧淡如水，立场也不清不楚的。对于这种含混不清的感觉，林在范说不上喜欢，却隐约觉得不该至此，当机立断决定这周六去那GOT会会两位室友。

9点的GOT还没到高峰期，林在范就已经深切体会到一个人去酒吧的寂寞度不比一个人吃火锅好多少。在卡座上待了会儿，他依靠毕业两年残存的夜生活雷达判定出那个倚在吧台搔首弄姿的金发女孩儿是两位室友的“同事”，遂喊她过来问朴珍荣的所在。那女孩儿一脸茫然地又问了好几个人，才有一个短发女孩儿把他想见的人带了过来。
朴珍荣换了暗色的镶钻衬衫，头发也打了发胶，比平时艳丽了不少。看见林在范来了笑得眼角都是小褶子，埋怨他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支吾一声。
“在范哥，我们在这用的都是化名，你得叫我Junior。”
“Mark呢？”
“Mark就叫Mark。”
“我是问你他人在哪呢？”
“他今天来晚了，应该还在更衣室。”
“给我指个路。”

穿过不长的走廊抵达地下更衣室虚掩的门，林在范深吸一口气敲了敲，被里面的人唤了进去。有了灯光的加成，平日里素净如水的朴珍荣都平添几分妖孽气，他越发好奇那位淡漠寡言连表情都算不上太多的室友会是什么样子。

家门不幸误入花花世界的落魄贵公子。

这是刚进更衣室的林在范对酒吧工作者Mark的初印象。唇红肤白，刺绣丝绒衬衫开了三个扣，被紫调灯光渲染上华贵，配上新染的红发和尖头皮鞋，大概唯有倾倒众生一词可比。
“在范？你过来玩？”
见林在范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段宜恩大大方方地招呼他。
“我……”骤然哽噎，视线落在清晰可见的锁骨和胸口痣上，魂丢了大半。他感觉似有一股野火从丹田笔直上蹿到脑袋顶，只觉得脑壳内部热度爆表，仿着电影里说了句不很入流的台词：“你一晚上多少钱？我出了。”
“噗……”段宜恩扶着对面人的肩膀笑出了泪，大喘了好几口气，捶了一下那结实的胸口说道：“你可能有误解，我不是做那种工作的。”
“那你能做什么？”
“我能……”
段宜恩微微踮起脚趴到室友耳边嘀咕了一句，迅速侧过身子从门缝溜走了。留下林在范一个人继续呆愣愣地站着，耳朵里不断地涌来轰鸣的浪潮。
“我能让你爽上天。”
他的手又开始抑制不住颤抖了。


夜深了，店里人流涌动，舞池也拥挤起来。段宜恩很快锁定了今晚的第一个“目标客户”，一个独自前来的精英白领女性。
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以后，他形成了关于女性客人和她们消费的能力之间关联的相当粗浅的理论。他不相信一身顶级奢侈品的名媛样女人，看起来随随便便能包下一座城的那种，付起账来小气的不得了。反而是那种外表朴素眼神也透着青涩的，三言两语方能上勾，哄得高兴了钱包里大把的票子都能进你的口袋。深谙此道的段宜恩很快一跃与朴珍荣并列成了这间店业绩最好的。他从未感到良心不安，一律将此归功于自己业务能力拔群。
他要做的不过是自然而然地靠近和攀谈，聊到愉快时适时地提醒客人进行消费而已，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依此坚定认为自己与家里是完全不同的，甚至站在道德制高之位。

只是段宜恩刚踏进舞池没两步，便被人抓着胳膊强行拖了出去。他一脸烦躁地甩开之后发现是刚刚被自己在更衣室言语调戏了一番的室友。
林在范的嘴唇一开一合的，环境吵吵嚷嚷的听不真切，段宜恩指指门口示意他出去聊。两人并排站在店外点起两根社交烟，手指相触时背后盈起一层薄汗，粘在衣服上很不舒服。
“你工作到几点？”林在范故作镇静地问道。
“怎么，你还想买我？”段宜恩笑到肩膀一耸一耸的。
“对不起刚刚说错话了。”
“逗你呢。我不介意，你能过来我挺开心的。”他转了转脖子，头发不小心扫到林在范耳朵上痒痒的，“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们的工作。”
不知怎的，原本气场冰冷的室友突然坦诚起来。林在范面对这种转变有些发懵，突然意识到是个解决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的好时机。他扯了下领口让自己更放松，看着段宜恩问道：“我听珍荣说了一些你的事。你不回家没关系？”
“我已经出来5年了，活得好好的。”
“听起来挺复杂的，不会被找事吗？”
“我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打着法律擦边球干些不堪入目的地下勾当罢了。”他顿了顿，“希望我哥想开了能放过我吧。”
想问的还有很多，比如你为什么离家出走，比如你跟你哥发生了什么，比如你自己这5年是怎么过的。就算没有提问的权利，想知道你的一切。
“在范，跟你聊天挺开心的。不过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按道理来说要消费的。”段宜恩丢掉烟头，活动一下肩膀往店里走，“刚刚这半个小时就算我送你的，要留要走随意。”
林在范站着没动，像在更衣室一样目送着他的背影往黑暗里隐去了。



自打上次去过GOT之后，林在范明显感到跟段宜恩在家里打照面时他的态度柔和了很多，时常在他做晚饭时黏在旁边尝味道，吃到喜欢的还会耸起苹果肌笑得很好看。从此他的晚饭要经常多做一份，水果要多切一盘，并且算准夜间工作者起床的时间在餐桌上多留下一杯温开水。

-他从LA离家逃到了G市，高中毕业没念大学，一直辗转着各种地方躲避家里人的调查，一年前在GOT认识了珍荣，然后就是现在

林在范在草稿纸上寥寥几句整理好了这些天从与段宜恩的闲聊里收集的信息，想粗略地判别真假，又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私家侦探。扔下笔翻开笔记本电脑，以Defsoul的名义给自己的连载小说一个月前新加的人物Mark添了个黑道背景，以及他同生共死的可爱弟弟Junior。
他以为自己对两个人的了解够多了，多到可以和谐长久地在同一个屋檐下快乐的生活。然而，一天下班回来朴珍荣房间虚掩的门轻而易举地打破了他短暂的小幻想。
屋内断断续续的对话，时快时慢的喘息声，床垫压缩又撑开的弹簧声，还有显而易见的，两句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从林在范手中跌落在地的背包惊起了两人的注意，所有的声响短暂地消失了一阵，复又卷土重来，像是丝毫不在意门缝外的窥视者。
他弯腰捡起包走回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想起前天一个大学同学打来电话，听说了自己跟朴珍荣搬到一起住，还打趣他是要跟学弟再续前缘了。十分不解地问起缘由，那人以略带吃惊的口吻说：“那个财迷小学弟暗恋了你林在范两年，全系上下都知道，敢情就你不知道？”

晚上林在范出来倒水，刚巧碰见段宜恩在冰箱翻吃的。他走到厨房门口就没再过去，一言不发地靠在门框上，等段宜恩终于在灼人的目光里坚持不住回过身，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林在范以沙哑的嗓音质问：
“你跟珍荣做，是什么感觉？”




T.B.C.